面對最接近死亡的人：到加爾各答「垂死之家」當義工

作者：Klook客路｜Hsuan 編譯/整理

畢業之際的你

給你兩週你會去做什麼？

一個中國女孩選擇去了加爾各答

忍受貧窮、髒亂和喧囂

直接面對死亡

Abby第一次出國，正值大四畢業之際，剛好空出來一段時間，就隻身跑到印度加爾各答申請了垂死之家的義工，面對著100個垂死之人，聽起來是不是有點恐怖？

先來解答一下垂死之家（The home of dying），這是1979年諾貝爾和平獎得者——德雷莎修女生前所創立的收容所，希望讓瀕臨死亡的窮人，有機會在人生的最後享受到溫暖與愛，有尊嚴地離開人世。

垂死之家就位於加爾各答最混亂、遊民最多的卡莉女神廟附近，只有50個男病人、50個女病人床位。垂死之家門外是髒亂、喧囂的貧民窟，門內則是整潔、有序的避風港。

義工在這裡做什麼？

義工在這裡的工作分成不同的階段，大多數義工剛開始都只做些簡單的洗衣、晾衣、摺衣服、縫補、洗碗等，慢慢地開始可以給老人餵飯、餵藥、擦身、剪指甲、陪老人聊天等，經驗豐富的義工或者有醫學知識的可以協助修女做些簡單的包紮護理、打針換藥工作。雖然聽起來簡單，但是瑣碎、極需耐心。

就拿洗衣來說，這裡病人的衣服全靠手洗，消毒刷洗、過水清理、再用洗衣粉清洗、漂洗、擰乾、晾曬，就像流水線一般的流程，需要很多義工共同去完成。修女們或者經驗豐富的義工前輩會主動承擔起第一道令人作嘔的工序，給沾滿大小便的衣服和毯子消毒、並用刷子清理大便，刷完還要過水用手清洗一遍，恐怕這道工序就足以嚇跑、嚇吐很多義工。

來自不同國家的義工因為文化氛圍與價值觀的不同，對待工作的方式也不同，歐美義工更願意表現自己的熱情與愛心，擁抱病人、跟病人聊天，給他們擦身餵藥，帶病人到院子曬太陽，對於洗碗、洗衣、晾衣、打掃這種工作通常不太感興趣；而亞洲的義工則比較內斂，不太敢跟病人接觸，分配到什麼就做什麼，洗衣、晾衣、縫補、打掃等等一切較累的工作照單全收。

每個在這裡待上一段時間的義工，都開始會有自己常常照顧的病人，Abby說：「我永遠忘不了第一眼看去臥室的那些老人們，從未見過這麼瘦的人，皮包骨頭，佝僂著躺在床上，可能你上週還在照顧餵飯，陪他聊天，這週他就去世了。印象最深的有一個老人，腦袋圓圓的，每次餵飯他都會衝著我笑，在一群瘦骨嶙峋、沉默不語的病人中很特別，可是在一個黃昏該餵飯的時候就找不到他，四處找遍了，最後問了義工前輩，才知道已經去世了。明知道這裡的每個人都會有這一天，但那一刻突然出現，卻無法不難過。」

天堂？地獄？

加爾各答（孟加拉語Kolkata）是印度第二大城市，著名詩人泰戈爾的故鄉，很長一段時間，加爾各答都被作為貧窮的代名詞，在泰戈爾的童年記憶裡，加爾各答沒有電車也沒有汽車，城市裡只有馬車來往奔馳，自來水管還沒出現，電燈是無法想像的奢侈，婦女出門必須坐在密不透風的轎子裡，在陌生人面前也一定要用面紗遮住臉龐。

如今這座城市在東西方文明、貧富巨大差距以及混亂秩序中掙扎著，恢弘大氣的維多利亞風格建築與貧民窟並存，作為印度最早有地鐵的城市，有軌電車、馬車、汽車、人力車、自行車、摩托車各種交通工具在地面上擁堵著，空氣中塵土飛揚、垃圾漫山遍野、蚊蠅佔領城市，乞討、露宿街頭，吃喝拉撒都在眾目睽睽之下。

維多利亞風格殖民建築，圖來自Abby

貧民窟，圖來自Abby

垂死之家就坐落在這裡，1952年開始，德蕾莎修女建立了著名的垂死之家，細心照顧瀕臨死亡的人，讓他們獲得最後的溫暖與尊嚴，現在已經在在全世界建立了數千所分址。

垂死之家門外是髒亂不堪的貧民窟，生存和食物是最大的渴求；垂死之家裡面的病人則衣食無憂，三餐、茶點、水果豐富，生活隨時有人照顧。所以垂死之家大門口永遠都有流浪汗排隊在等待，希望有天可以被垂死之家接納，有的甚至自殘，只為了想進來，但床位有限，而加爾各答無家可歸的人太多。

有時候也會很無奈，加爾各答無處不在的窮人我們能幫得了嗎？幫了一個兩個人又能有多少用？德蕾莎修女曾說：“If you can’t feed a hundred people, then feed just one.”如果你不能養活一百個人，那就先照顧好一個人吧，給他臨終最後的關懷和溫暖，於我們來說也是盡力了。

為什麼要來這裡？

在往垂死之家的路上，會經過很長一段路的貧民窟，房子是用木頭、塑膠和一些破布搭起來的，在房前和路邊坐著的小孩子渾身髒兮兮，每次有義工經過就會跑上來要錢、搶手上的水，整片區域瀰漫著各種混合的味道，一眼望去十分荒涼。

垂死之家旁的貧民窟，圖來自Abby

貧民窟外的孩子，圖來自Abby

在垂死之家的義工工作是沒有任何報酬或者補貼的，也不提供住宿和餐飲，只有早上會有簡單的早餐供應，香蕉、牛奶等，上午有一次休息時間，可以到二樓喝茶、吃點心，其他的全部要靠自己解決。

就是在這樣極度混亂與貧窮之地，每年都有來自世界各地的大批義工加入，每個人都像一本厚厚的故事書：一對美國夫婦，老公是大學老師，妻子是野外攝影師，每年都會抽時間來垂死之家做義工；一位七十多歲的日本老奶奶，自願在這裡奉獻了二十幾年，自己也已經成為老人；甚至有的年輕義工每年會用半年時間工作賺錢，半年時間在垂死之家天台晾衣服；有些人只是假期旅行偶然到這裡，打算做幾天義工，結果卻自願延期留下一天又一天……

前赴後繼到這裡的每個義工都應了德蕾莎修女的那句名言：“我們必須在愛之中成長，為此我們必須不停的去愛、去給予，直到成傷，以非凡的愛去做平凡的事。”愛就是全世界唯一通用的語言，就是因為這種愛心，才令垂死之家成為世界愛心的集聚地。

反對的聲音

不管你做任何事，總會有質疑聲存在，希金斯於1995年出版的《傳教立場：理論與實踐中的德雷莎院長》（The Missionary Position: Mother Teresa in Theory and Practice）一書中曾強烈質疑德蕾莎修女對慈善的動機是以信仰的方式倡導受苦，而不是幫助有需求的人；帳目不公開透明因而沒人知道捐款被用在什麼地方；沒有救護車，也未曾購買醫療設備、整建醫院或是僱用醫生等等。

有人也質疑垂死之家重複使用針頭等醫療用具，以及惡劣的醫護環境，包括為所有病人洗冷水澡，增加病人對病痛的追求，拒絕現代化的醫療護理等，都沒有尊重病人最後的尊嚴。

德蕾莎修女曾說：“If you judge people, you have no time to love them.”無論外部的評論是怎樣，真正重要的是去做自己認為對的事情，而對於我們而言，做義工只是一段歷程，做完義工回到原本的生活後，思考如何讓自己更有能力為這些人做些什麼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