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階級、沒有領導人,凡事只需一起討論,自由的不只是藝術,這裡是現世烏托邦–Christiania」
丹麥不只有你想像中的童話世界,還有一個脫離政府和歐盟控制的自由之城,跟著Klook客路前往哥本哈根,帶你看一個真實存在的烏托邦。
旅行最大的意義可能就是見識不一樣的人、體驗不一樣的生活方式。在丹麥首都哥本哈根,就有一處與正常生活完全不同的區域,這裡宣稱脫離丹麥政府、脫離歐盟、不受任何政府組織控制,它的名字叫「Christiania」,人們更願意把這裡稱作自由城。許多人把這裡視作一個獨立的國度,這裡是無政府主義者和嬉皮的天堂。
這裡沒有階級、沒有領導人,凡事都由所有居民一起討論,這裡是現實中的烏托邦。很難想像,在寸土寸金的哥本哈根市中心有著這樣一個無政府主義公社。從哥本哈根中心火車站出發,步行十五分鐘就可以來到自由城。如果乘坐地鐵到哥本哈根的Christianshavn地鐵站下車,眼前會呈現出一幅整潔有序典型的北歐城市景象,但僅僅是穿越一個街區之後,就可以到達另外一個世界。一個泥濘、混亂的世界;一個常被人與毒品、黑幫聯繫在一起的世界。
Christiania佔地34公頃,目前有1000名左右的常駐居民。從航拍圖上可以清楚的看出,Christiania是一片被森林和湖泊包圍的區域,它東北方就是波羅的海。
歷史上的Christiania是作為防禦工事所存在的,它建於17世紀丹麥與瑞典之間的戰爭期間。在二戰期間,這裡也被當作軍事區域使用。伴隨著二戰的結束、軍隊撤離,Christiania成為了一處被廢棄的區域,只有幾個看守人和一些無家可歸的流浪漢在這裡使用其中的建築。
關於自由城的故事要從1971年說起,這一年的五月,Christiania周圍的居民們為了給自己的孩子們尋找一塊玩耍的空地,打破了這片區域的圍欄,並且在這裡建立了給孩子們活動的操場。
同年9月26日,一位叫做Jacob Ludvigsen的無政府主義者在當地雜誌上發表了一篇文章,號召人們去探索「The Forbidden City of the Military」。
這篇文章引起了不小的迴響,很多年輕人響應了Ludvigsen的號召,來到了Christiania,一些年輕人選擇在這裡定居下來,於是這次對Christiania的探索演變成了一場佔屋運動(the squatter movement)。
後來,Ludvigsen與其他四人一起發表了一份聲明,宣布Christiania的目標是成為一個每個人都有權表達自己的想法、經濟上自給自足的無政府主義社區。至此,Christiania正式成為了「Freetown Christiania」,每年的9月26日也被定為自由城的生日。
Christiania的圍欄被衝破。
Junk is Death
Ludvigsen等人的初衷是希望建立一個「摒棄一切身體與精神污染」的樂園。自由城成立之初,本著「平等無歧視」的原則,他們接納了一些無法融入正常社會的癮君子。沒想到這使「毒品」成為了自由城最著名的標籤。
在自由城建立後的十年間,所有的毒品在這裡都被允許使用和交易。這也造成了極其嚴重的後果。僅僅在1978和1979年這兩年,就有10人因為吸食毒品過量死在自由城。
自由城的居民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毒品氾濫的情況,在嘗試與丹麥警察合作失敗後,自由城中所有的居民,無論男女老幼,紛紛走上街頭,對自由城進行了40天晝夜不斷的巡邏,每當遇見毒販子,就對他們發出最後的通牒:放棄毒品或者離開自由城。
最終,毒販子們被武力驅趕出自由城,也有超過60名癮君子被送進了戒毒所。這是Christiania歷史上著名的「Junk Blockade」事件。至此,自由城開始禁止一切成癮毒品的使用與交易。
「Junk Blockade」期間,自由城居民們在城中豎起了“Junk is death”的牌子
雖然癮君子被驅趕出了自由城。但是40多年來,以大麻為代表的軟性毒品在自由城中一直受到保護和追捧。自由城中的大麻交易集中在城中的Pusher Street,下圖街道兩邊的店鋪就是大麻的銷售場所。在Pusher Street有三條規定:”have fun”、“No photo”和“Do not run”。
經過多年的發展,Pusher Street已經成為了全世界最大的大麻交易市場。在這裡可以買到各種不同種類的大麻和哈希什,這些大麻的產地遍及世界各地:尼泊爾、印度、克什米爾、摩洛哥、牙買加等等。
自由城的大麻交易一直被丹麥政府視為眼中釘。2002年,丹麥政府再次宣布開始致力於清除自由城中的大麻交易市場,希望「大麻消失在pusher street」。自由城內的大麻賣家紛紛用迷彩布遮擋住自己的攤位,作為對政府「希望大麻消失」的幽默回應。用迷彩布遮擋攤位的做法也成為自由城大麻賣家的一種傳統延續至今。(如下圖)
雖然40年來政府針對自由城大麻市場的清剿時有發生,但由於種種原因,大麻交易總會在這裡死灰復燃。現在,Christiania的居民們也把大麻視為自由城的象徵:自由的象徵、自治的象徵。下圖是自由城內中心位置的一處建築上的塗鴉:Christiania的旗幟、反對成癮毒品、大麻。
The Santa Claus Army
警察對自由城中大麻的清剿只是政府與自由城一直以來對立關係的一個縮影。自1971年自由城建立之初,丹麥警察就數次嘗試驅趕前來定居的年輕人們,驅趕行為因1973年丹麥政府的干涉而停滯,政府允許居民們以“social experiment”為名義使用自由城三年時間。
到期之後,政府的拆除計劃又引發了居民數次將政府告上法庭,訴訟與對立持續數年之久。直到1994年丹麥司法大臣與媒體一起訪問了自由城,雙方關係才得到緩和,迎來了長達數年的平靜期,在這段期間,自由城發行了自己的貨幣。
進入21世紀後,丹麥政府始終沒有放棄將Christiania「正常化」,政府與自由城的摩擦依然時有發生。近年來最大的衝突事件發生在2007年,政府企圖拆除自由城內建築Cigarkassen(雪茄盒子)。這一舉動徹底激怒了自由城的居民們,爆發了暴力衝突。
自由城居民通過暴力方式對抗政府,這在自由城的歷史上是很少見的,警察清剿大麻時,暴力事件沒有發生,警察清除黑幫時,暴力事件也沒有發生,但當政府開始嘗試拆除自由城中的建築時,居民們則給予了激烈的回應。
大部分情況下自由城的居民們都會通過抗議遊行的方式進行抵抗。還有一些時候他們會策劃一些行為藝術或者演出來博取國際社會的關注和支持。
1974年,一群來自Christiania的劇團演員身穿聖誕老人服裝走上了哥本哈根街頭,他們來到哥本哈根街頭的禮品店和書店,把貨架上的禮品和書籍拿走,分發給街頭的小朋友們和老人們,並宣稱:「孩子們才應該擁有這些東西」。很快,這些聖誕老人就被警察逮捕了,因為他們並沒有為這些禮物付錢。
但這次「行為藝術」得到了世界上很多媒體的報導,甚至有讀者肯定了他們的行為,也為自由城贏得了更高的知名度和更多的支持者。當年的聖誕節,自由城舉辦了盛大的聖誕派對。在聖誕節舉辦派對也成為了自由城的一項傳統延續至今。
看到這裡相信大家也會發現,丹麥政府對自由城內大麻市場的打擊時有發生,但卻始終沒有徹底清除。丹麥政府彷彿把自由城作為一處展示自己執政能力的舞台,每當有社會問題出現時,政府就會首先把矛頭對準自由城,彷彿在向納稅人證明自己是有所作為的。
最初丹麥政府和社會輿論對自由城的印像是混亂不堪和藏污納垢,自由城的居民為了擺脫此一形象也做出了不少努力。
1989年,自由城頒布了“Christiania common law”,反暴力、反偷竊、禁毒品、禁武器,凡事遵循基本法,規範了自由城內居民的行為,力圖塑造良好的形象。
2004年,為了讓世人更加了解自由城,Christiania宣布對遊客開放,希望大眾可以更加了解自由城,可以親自去感受自由城,可以使自由城中的生活更加透明。
這一舉措確實收到了效果,自由城很快就成為了哥本哈根最受歡迎的旅行目的地之一,它的建築、藝術和居民的生活方式也確實改變了人們對這裡的偏見。
You never smoke alone
自由城內的基礎設施很完善,這裡建有郵局、電台、幼兒園、桑拿、足球場、兒童活動的操場、自行車店、馬術學校、各類酒吧、畫廊、同性戀俱樂部、博物館等等。
自由城的居民喜愛藝術,單單是音樂廳,在自由城內就有好幾個,有室內的也有露天的。其中最著名的當屬Grey hall, 這座音樂廳始建於1891年,可容納數千人。
與自由城內的居民聊天,他們自豪的告訴我:Bob Dylan, Green Day, Blur等知名的樂隊和歌手都曾在自由城表演過。現在,每周依然會有來自世界各地的藝術家在自由城內的各個音樂廳表演。
圖為美國金屬樂隊Rage Against the Machine於1993年在Grey Hall的表演現場。
圖為Bob Dylan1996年在Grey Hall的演唱會海報。
自由城中有一家足球俱樂部,自1982年起一直活躍於丹麥地區聯賽,球隊當中有85%的球員都是大麻的使用者,這支球隊的口號就是:“You never smoke alone!” You never smoke alone 這句話也想送給曾和我一起在自由城遊蕩的旅伴們!
The dreamers of the day
除了Christiania地區原有的軍事建築和工業建築,自由城裡其餘所有的建築幾乎都由這裡的居民自己設計建造,這些居民的住宅頗具特色,他們將自己的想像力淋漓盡致地發揮在建築上。
有的人將自己的房子建成了頗具科技感的飛碟造型,有的人則在水邊建起了擁有無數窗戶的玻璃房子,有的人希望自己的家是一間樹屋,只為滿足兒時的願望,有的人把房子建的未來感十足。
天馬行空,這也是Christiania人的一大特點吧。
自由與隨性,這大概是自由城居民的追求,他們確實也做到了。對藏傳佛教感興趣,那就在家門口造一座西藏佛塔;喜歡騎馬,那就把馬兒當作日常的代步工具;陽光出現,那就躺在湖邊曬太陽,這大概就是自由城生活中最吸引人的地方。
自由城中的西藏佛塔。
城中的騎馬少女。自由城中有一處養馬場(馬術學校)對每一個人開放,喜愛騎馬的遊客可以去租一匹馬暢遊自由城,這絕對是非凡的體驗。
湖邊曬太陽的人群。
也許自由城的居民們都是夢想家,他們活在烏托邦的幻想裡,但同時他們也把這幻想變成真,他們真的創造出了一個烏托邦。
有些時候,我很討厭自由城,覺得這裡髒亂、泥濘,與童話般的哥本哈根格格不入;這裡的居民懶散、墮落,與我從小建立的要努力奮鬥的價值觀背道而馳。但更多的時候,我對這裡的態度是尊重,甚至嚮往,嚮往這自由自在的悠閒生活。
每一次要離開自由城時,總能看見正門的背面寫著:“You are now entering the EU”,提醒我回到歐盟境內,提醒我回到「正常」的生活,提醒我回到充滿競爭的世界。自由城之於外界的人,最多只是一個特別的景點、一個休息之地,或者一個充滿傳奇故事的地方。